4月17日 Last minute trip

四月初,因为不能换 tech band,以及 promotion 的 drama,没有什么工作动力。于是休沐两周,在升职之前将不能延续的假期用掉。当时想着,如果签证办下来的早,就提前一周去欧洲,可以去罗马与朋友相会。不曾想英国下签极慢,中间甚至告诉我 VFS 没有把材料寄到,差点以为丢了护照。几番邮件各种轰炸之后,终于在周五下午将护照寄回来了。于是立马开始订机票,但是周六的机票已经售罄,最早也只能买到周日的,也就是周一中午才能到柏林。格雷兄弟告诉我,迪迪的机票被买成了stand by,差点没有上成飞机。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,我只好赤了笔巨款分开买,锁定了座位。原本以为无法成行的我顺利上了飞机,而格雷兄弟因为纽约天气太差航班取消,而无法将自己在周一飞到柏林。他原定的计划是周四一早就回美国,如果周一到不了,整个旅行也就没有必要了。于是他取消了行程,成为大部队中唯一一个留在北美的人。

订完机票之后,立马订接下来两周的所有酒店和交通,然后pack。所有的事情都是24小时完成,可是说非常极限了。周日中午,在prudential买了一些巧克力和波士顿的贺卡,带去给柏林的同事们做礼物。因为和其他第一次去柏林办公室的同事不同,我已经完全体会了柏林那边的氛围啦,是回去拜访老朋友的。

周日下午的飞机,周一早上在CDG转机,大约中午到的柏林。在飞机上,和坐我边上的一对母女攀谈起来。她们也在波士顿生活,母亲是一个牙医,在纽约有自己的诊所。女儿在美国长大,所以中文不是母语。母亲给我看她做的好几页英文的旅行攻略,她们要去塞维利亚和摩洛哥,要去西班牙南部看穆斯林的大教堂。阿姨说她出门就遇见我,感觉很亲切,旅行一定会顺利。

因为不时和她们聊天,以及有一些其它思虑的缘故,本来计划的上飞机就睡觉完全泡汤。8个多小时红眼航班,半个钟头也没有睡着。

因为合并楼层的缘故,他们都搬去了五楼。周一办公室没什么人,但是在柏林看到一群波士顿办公室的同事,大家都显得异常兴奋。见到维罗妮卡,她悄悄说:”I feel everyone else is here to visit, but you are one of us, you belong to this office.” 我说:”I know, right? I so wanted to move here.”

晚上大家都去social,我借故需要休息,先行回了宾馆。下班时,我已经28个小时没有睡觉。其实也是不想social,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强颜欢笑。别人都是来欧洲见团队,合作工作的,我是纯粹过来玩的。加上格雷兄弟不在,更加没人管我了。回到宾馆当然也睡不着,稍事休息我就出了门,穿过两个街区就到了 Dussmann das KulturKaufhaus。想着这回再淘几部电影回去,谁知影片区重新装修,DVD都收起来了。可是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《偷自行车的人》,这部很想看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,于是当即买入。夜深了出来走在街上,微蒙细雨模糊了我的镜片,柏林的空气又唤醒了我一月初的记忆。柏林,我于这座城市,不是陌生人了。

4曰18日 勃兰登堡门

热闹的一天,什么正经工作也没干。一大早到了办公室,就带着莱恩去了顶楼。任何一个同事到了柏林办公室,顶楼是必游之地。因为办公室所在地,原先是东德新闻出版集团的楼,还有一个Berliner的塔楼。站在楼顶大平台,向北望,全是西德色彩斑斓的小房子,和从法国一路延续来的建筑风格是统一的。而向南望,是东德共产主义式的朝天大路和水泥高楼。公司所在的这栋楼一线,恰好是个分水岭,对比鲜明。从楼上下来,就带着莱恩去了十一楼,接全楼最好的咖啡。

混了一上午,还没在座位上屁股坐热,就自告奋勇跟卡拉一起出去给大家买午饭。自从上次和她在咖啡馆聊了一早上,再回柏林就很想见到她。真是奇怪,没见到之前我最嫌弃的两个人就是维罗妮卡和卡拉,因为之前一次工作的接触,让我觉得她们很麻烦,也没有什么基本的数据技能。但是见到面后,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就是她们了,都是非常亲切和热情的人。之前我不想回复她们的消息,她们被告知问我事情必须先经过我的格雷兄弟,不可以直接来骚扰我。见到面之后,我愿意为她们回答任何问题,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去柏林办公室,让团队见面的原因!

尼克还是老样子,大舌头操着一口澳大利亚口音,一个下午能喝五瓶啤酒。克利松也是,依然像个冒险小虎队员,全身上下装扮满了不同的颜色,说着关于外星人的梦。至于我楼上GAT team的兄弟们更是如故,盖布里尔可是最亲切的老哥了,我一早就屁颠颠地上去跟他们打招呼。维罗妮卡下面新招了一个转组来地梅根同学,她竟然在大学做过几年德语老师!好像是在波恩读的大学。跟着梅根同学,又见到了几位其它的中国同事,简单攀谈,觉得他们的氛围很好,就像大学时的同学一样。

混了一下午,开了几个可有可无地会,就到了晚上团建的时候啦 —— 竟然是点的pizza。如果放在波士顿,这样一个团建我是绝对不想去的。但是在柏林可不一样。卡拉和克利松准备了游戏,让我们speed dating,互相问指定的问题。我和好几个柏林同事聊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话题。印象比较深的是,维罗妮卡说自己绝不会想去火星,因为对宇宙空间有恐惧感。Liam说如果可以和一个历史人物做朋友的话,他会选自己的grandpa。我以为他这样一个拥有丰厚历史的英国人,至少会选个莎士比亚、亨利八世什么的,没想到他选了自己的grandpa,也有温和腼腆的一面。

晚饭后,大家提议去散步。路上,克利松突然岔开,我意外她走错,特地喊她回来。然后发现她是去买酒,然后塞了几瓶在大家手里。这就是柏林,没有什么狗屎”open container law”,从白天到黑夜,走到哪都可以看见人们受伤端着啤酒走在街上,太正常不过了。卡拉带着我们一队人,从公司走到勃兰登堡门。门前一群青年人,互相搂着围成圈,在唱“I set fire to the rain, watch it burn”。卡昂是全队人中除我以外第一个掏相机的,我就知道,他还是有一个摄影师的素养的,没有白瞎他平常开会时背景书架上的那些复古照相机。

气氛逐渐融洽,大家在勃兰登堡门面前开始拍照。我喊克利松和尼克过来一起合照,同时喊娜塔莉也一起,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邀请她一起,我说:“come, analytics team!” 她欣然加入。我后来把合照发给我们Ohio的小群,调侃说,克利松和尼克 need to open their eyes, 克利松说我是种族主义,而格雷兄弟说,他很欣慰看到娜塔莉和我们一样开心。

就是这样一个气氛的高潮点,我甚至在这样一个夜晚,突然觉得我有点喜欢我的工作和我的团队了。这个时候,走在回宾馆的路上,我、娜塔莉、莱恩、和劳伦。娜塔莉突然问了我一句:so tt, what are you trying to get from the extended trip? 就好像我在外面玩成一个疯批的时候,我妈突然问我:作业写了没。我实在是没有管理住我的态度,竟然对这个离谱的问题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冷笑。我问她什么extended trip,她意指之后两天为什么去法兰克福,而不是和她一样留在柏林。我是实在懒得想,就随口诌说要和卡昂和吉莲在法兰开一个项目会议。后来我想,我应该说:yeah i almost regretted booking the trip to frankfurt, should’ve just stayed in berlin for the whole week. 我也确实是这样想的,因为有很多的不舍。法兰就是个仓库没啥好看的,我其实应该多在柏林留几天,到处串串门和大家打打招呼什么的。

告别的时候,和卡拉拥抱,她说:goodbye my friend, safe drive in the highlands, can’t lose another friend to the left! 可给我笑坏了。我告诉她自己持守中庸之道,一定不偏不倚在中间。

4曰19日 Schnitzel and Apple

早晨在 grand westin 吃了早饭,格雷兄弟推荐我们住 hotel luc,他真应该来住一下 grand westin。早晨的餐厅,是沿街的方向,半圆的飘窗延申出去,正好让阳光照进来。早饭也过于丰富了,竟然有海产。我什么都挑了一点点来尝试,迪迪看到了说我真的是 leaning in,她就做不到跟德国人一样一大早吃这些。如果格雷兄弟在,他估计比我还更能尝试些奇奇怪怪的东西。

到了法兰才知道,这次来欧洲的人这么多,GRIP, GRIM, Service team,WFN. 上次我来,屏幕上欢迎的,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,这次有满满一屏,大概40多个人。前台的女士还记得我的名字,她还是那么热情,充满笑容。

晚上回到法兰,逼着莱恩跟我一起散步到 Romerberg 吃完饭。跟柏林和慕尼黑比起来,法兰更像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,Romerberg 是为数不多的保留一些传统建筑的地区。我们吃完饭,顺着湖边转了转,一路走回宾馆。然后在大堂遇到了吉莲,相约11点在吧台喝酒。调酒师穿着苏格兰裙,说自己是head of bar,酒单都是自己创制的。这时候来了几个 GRIM 的人,其中有个年轻人,叫欧利。吉莲拍了拍我,递过来她的手机,上面是她写着“欧利是卡斯顿的侄子,在GRIM插班见习”。然后我递给莱恩,如此大家都心照不宣了。其实我根本不需要知道,也不关心。但是知道了以后,对卡斯顿的看法就略乎有点不一样了。这件事是莉迪亚透露出来的。我怎么可能瞒着这样的八卦不跟格雷兄弟说,他一直知道后直接跳脚,我甚至惊异于他的反应,毕竟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觉得这太正常不过了。

又是社交拉满的一个晚上,回到房间已经快一点了。白天什么正经活都没时间干,回消息都只有靠午夜这会儿。到今天,是第三个没有睡超过3个小时的晚上了。

4曰20日 德铁罢工

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了,继续在仓库混日子。到中午时,大家突然慌张起来,因为德铁突然宣布罢工,明天11点之前的所有火车都取消了。所有人都在搜索交通方式,get out of frankfurt. 我本来定了一早的火车,从法兰克福到布鲁塞尔,也不得已换成了机票。今天晚上,把在苏格兰的形成也定了,完成了所有personal trip的预订,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。等订完所有东西,已经凌晨四点。睡觉,明早还要赶一大早的飞机。

4月21日 鲁汶

如果不是因为王睿在这里读书,我大概都不会知道有鲁汶这个地方。他们刚跟我说鲁汶的时候,我还以为是布鲁塞尔的香港惯称。

抵达布鲁塞尔,机场比我想象的要安静很多,看来比利时确实是个小地方。出来机场,楼下直接坐火车到鲁汶,只要十几分钟,非常方便。火车是蓝白的配色,列车员带着戴高乐的那种圆方帽,像是从过去开进现在。

出了鲁汶火车站,中央是一个广场,和纪念碑状的雕塑。本来是只有Jacky要来,王睿因为前一天从意大利回来的路上,被偷了新买的iPad,心情很不好,说是晚上在新鲁汶见了。后来Jacky着急忙慌出门的时候,他想想又跟了出来。Jacky先出的门,可以不小心上错了车,所以他们俩接近同时到的,先我十多分钟。所以我一出火车站,转了一圈就看到他们从雕塑后面分别走来。

王睿因为不是我们学校的,大学的时候只是经常来我们在中心北门的晚祷,以及偶尔出现在周五的小组和周末的主日。我对他的印象,是在经院哲学方面博学多识,一个青岛人却操着一口地道的粤语。再不见到他,我都快忘了这个人长什么样了。

至于Jacky,更是久别重逢。上一次见面,是七年前在贵州朱明乡。那是我临出国的夏天,我回学校为他们送别,晚上一群人喝了酒吵嚷着说要旅行。本来只是酒后妄言,结果第二天起来,Lucia就把行程全部计划好了。她说,知道我们喝醉了酒说要旅行,怕我们反悔,连夜做完了攻略。计划是,去成都她的家乡,然后借到去贵州石门坎边上的朱明乡,去看伯格礼“用生命爱中国”的地方。当时玉雪和泽国哥临阵脱逃,最后就剩我、我的兄弟西门彼得,和Jacky。在贵州,我们和全国各地来的弟兄姊妹,同工了几周。带着孩子们唱唱跳跳,聆听他们的心事,给他们陪伴,教他们乐器、排演话剧,孩子们带我们去后山看风景、拾野果。我最喜欢的相相,大嫂的幺儿,当时大概五岁,不会说普通话,现在也该上初中了吧。结束那天,同工们在一起。香港的老师带我们唱歌,唱“因为我爱你,请你好好的生活”。我记得当时,因为知道自己即将出国留学,而大家又是从天南海北来,真是不知再见何时,觉得遥遥无期,甚至这就是诀别了。我记得分享感言时,我的最后一句是,“天涯海角,彼此代祷。即或不然,将来天家相见”。现在想,我这么离经叛道,天国大约是无份了,只能盼望此生再会首!当时我们与彼此拥抱告别,一向沉默寡言的Jacky,拨过人群来拥抱我。那时我有一点小小的感慨,因为比起边上的水哥抓着我的臂膀哭泣,Jacky的表达方式是含蓄又内敛的,当一个含蓄又内敛的人主动做什么,那内心一定是满溢到一个顶点了。就这样,七年之后,在这里又见到了他。

一路上,王睿都在给我们介绍鲁汶,从历史到建筑。原来鲁汶从中世纪以来就是一座大学城,我们走在街上,到处都是青年学生,他们骑着自行车从我们身边掠过,青春的样貌和笑容。我们走到了贝安修道会,王睿说,这里原来是十字军东征时,那些十字军的妻子们,自发聚集在一起生活修行,就修建了这样一个修道会,千年以降,依然是如此静谧。我们走进修道会,房子都不高,刚刚过头,小教堂的钟声恰好敲响,整个街区非常安静。我想,这确实是个很适合修行的地方。鲁汶这座城市本身也如此,有种与世俗隔绝的感觉。王睿自大学起,就对天主教和经院哲学感兴趣,鲁汶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历史传承的氛围。

但是与我想象不同的是,他一点也不像那些呆板、教条、木讷的修士,反而是烟火气十足。他一直开玩笑,说Jacky看不起他见到有权势的人就点头哈腰。他好像确实结实了一些略有声望的人,在罗马见了几个主教,在鲁汶的某位主教,回台湾做了国安局长之类。他在说的时候,我只觉得眼花缭乱,根本记不住。而Jacky在一旁,用沉默表示他的不屑。王睿说,自己在鲁汶疯狂拓展人脉,努力社交,他说他告诉Jacky,出来混要靠“声望值”。我看到他这个人物,觉得很有意思,好像在尘世里工作的不是Jacky而是他,而在鲁汶修行的不是他而是Jacky。正是这种反差,让我觉得上帝的国度还是很有趣的。

晚上我们去了鲁汶当地的小组。参加的组员,有几位是当地的学生,难得的是,好几位都是读神学或者中世纪哲学的。我看看他们,想起自己当年申请研究生时,确实也动过去波士顿学院读神学的想法,但我最终还是选择做了一个俗人。而看见他们,可以追随自己心中所爱,感到很欣慰。当有人做了我想做没有做的事情,就是那种“自己做不到的事情,就特别乐见别人能成”的心情。

当晚的话题,是《哥林多前书》第10章14-33节。我摘抄几句:

凡事都可行,但不都有益处;凡事都可行,但不都造就人。无论何人,不要求自己的益处,要求别人的益处。
所以,你们或吃或喝,无论做什么,都要为荣耀神而行。
就好像我凡事都叫众人喜欢,不求自己的益处,只求众人的益处,叫他们得救。

这位年长的弟兄讲道,惭愧,我十分钟后就听不下去了。其实经文的意思很容易梳理,可是他一直浮于表面,没有能够解析清楚,反复在嚼“主的宴席、鬼的宴席”的字眼。我想要么是他自己没有能够理解,要么是表达能力不够。我有点焦急,想要点破这个题目。但是转念一想,我一个叛教者,也配传讲上帝的真理吗。

其实这里的经文并不难解,所谓主的宴席、鬼的宴席,就指的是交神还是交鬼的问题。具体在仪文上,就拿吃喝禁忌做比喻。虽然旧约和律法里面有诸多约束,新约实在是解放人来的。就以吃血为例,旧约说“你不可吃血,因为血是生命”,而新约说“不要为良心的缘故问什么话,因为地和其中所充满的都属乎主”。那么一个人如何决定他何时可以吃、不可以吃呢。如果信心足够,他自然可以无拘无束,所谓“酒肉穿肠过,佛祖心中留”是一样的道理,上帝岂是靠着仪文就能、才能亲近的吗,真理其实靠着仪式、教条才能获得的吗。可是有的人不明白这一层境界,还在守律法,那么为了他们的良心,在他们的面前,你可以也去遵守这个律法。这样的你,是真正自由的,因为你不执著,你可以流变、选择自己的状态。而这个选择的依据,是是否与人有益,是否有助于坚固他人的信心、信仰,有助于他们得救。所以就有了“凡事都可行,但不都有益处”“只求众人的益处,叫他们得救”。

我现在以一个外部的视角再读这些经文,觉得没有必要过度解释,也没有必要用深奥的字眼来描绘,一切都是很简单、通用的道理。

我到底还是没有忍住,分享了一些自己的看法,用相对委婉的方式。因为我想到 obligation to descent,如果我不同意一件事,我也有义务说出来。既然大家来到小组,专心读这段经文,就应该尽量读透,让时间有效率,让众人受益。我分享之后,Jacky也分享了一段。如果我的分享,还停留在“解经”这个层面,他的分享,则是“释义”。他联系到了前面第6章的内容,点出本质上是个“分辨”的问题,知道择时分别为圣。从这里就看出,一个常年研习经文的人的功底了。

当晚,小组结束后,已经十点半。我们需要赶最后一班火车回新鲁汶,当发觉时间不足时已经很晚了,我们三个沿街一直跑了十多分钟。当然,我跑在最后一个,背着一身的装备和一双很沉的登山鞋,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我。跑到火车站的时候,火车还停在那里,王睿立马越过马路上的栏杆,冲进铁轨,张臂大呼让火车等我们。我当时以为他冲向的是火车头,觉得他疯了,立马追了过去,大喊让他 get off the rail. 结果那是火车尾,到底还是没有等我们,径自开走了。于是,王睿开始了各种搜寻,联系借宿。我们一路走回镇上,已经凌晨了,街上没有什么人。我们走到中华书局,想要在边上的修道院借宿。但是时间太晚,修女们平常睡的都很早,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。于是,我做了一个大胆的提议,不如直接坐夜车去布鲁日算了。然后我们一拍即合,三个人前往另一个火车站,买了1点多钟去布鲁日的火车票。

车厢很复古,上来一些电影中的人,三五个青年男女,浓妆艳抹,穿的很有风格,站在我们边上聊天。我们在凌晨两点多钟,经停布鲁塞尔中央火车站,然后一路向西,在凌晨三点多钟抵达了海边小城布鲁日。

开启了流浪街头的一晚,他们两个在火车站候车厅睡觉休息。我睡不着,坐在墙根充电。这时瞥见一个人总看我,在我身边晃荡。我问他,是不是也要充电,他笑着点点头,我就挪了挪,邀请他坐在我身边,还拿出来充电线跟他共享。他穿的很嬉皮,里面一件花长衫,外面套一件皮夹克。我问他从哪儿来,要去哪儿。他说自己是阿富汗人,在布鲁日居住,要去圣米歇尔(sint michiels).

不多会,来了两个警察,问我俩是不是一起的,我说不是。我说我和两个朋友在这里等天亮,就去 tour the city。警察查问了候车厅里的所有人,其实也没有几个人,大约十个人。他们起先并没有说什么,但是查问一圈之后,回来告诉我说,火车站要关门,让我们下午四点钟以后再回来。我知道去叫王睿和Jacky起床,要离开火车站另外找地方度过天明前的几个小时。当晚的天气特别冷,比利时突然降温了,而王睿甚至没有带外套,是穿着一件单衣来的,于是我拿出来另一件夹克衫给他御寒。出了火车站,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,这位阿富汗小哥跟着我们一起。想着找一家宾馆,往那边走的时候,看见一家开门的健身房,门廊处正好有空间,铺的是地毯、有暖气、有WiFi、还有插座口。四人见状,立马钻了进去,像发现了一块宝地,立马躺下。我是真的佩服他俩,倒下没有几分钟就睡着了,而且鼾声大作,此起彼伏。我见状,瞅了瞅阿富汗小哥,两个人相觑而笑。可惜他俩的好梦还做多久,就来了一个保安,说我们不可以在这里过夜,于是我们又被赶走了。我们出门上楼之后,看见一家ibis,大家决定在lounge里休息。那时大约是四点多,因为前台已经在餐厅准备早餐。他准备完之后,出来说,我们不可以待在这里,必须离开。于是我们第三次被赶走。我因为睡不着,在一个角落里充电,前台并没有看到我,只赶了王睿和Jacky。王睿趁他不注意,不知道从哪儿溜了,消失在Jacky的视野里。我和Jacky要离开时,发现到处都找不到王睿。我们去找了安全出口,也没有。所有的房间和电梯,都需要门禁卡。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。而他的两部手机,一部在我这里,一部在Jacky那里。前台威胁说要报警,我们请求他不要,并留下电话,说如果看到王睿,请他让王睿跟我们联系。

我和Jacky就这样,又走了出来。正不知道去哪里,阿富汗小哥说,跟着他走。我们完全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儿,却发现他又把我们领回了火车站。火车站门口站着刚才那个警察,阿富汗小哥径自走了进去,而警察把我们俩拦了下来。他对我说,有话跟我说,然后就开始解释,说不是有意赶我们出去。他说他看到我,看面相就是个好人,他是为了赶那个阿富汗小哥出去。我问他为什么,因为那个阿富汗小哥一晚上都和我们在一起,有说有笑。我当时借充电线给他,我们要被赶走的时候,我去叫王睿和Jacky,回来看见他帮我把充电器和线都缠好了放在墙角。见微知著,我觉得他人还不错。王睿这个老欧洲,让我小心不要被他顺走什么东西时,我虽然听进去但是不是很担心。我把这些说给警察听,他却说,他今天见到这个人,是被一辆警车押送过来的,等会还有警察过来接他去圣米歇尔。他觉得他肯定犯了什么事,不想惹麻烦,所以不想让他待在火车站候车厅里。但是他又不能只赶走他一个人,所以得把所有人都赶走。我告诫我说,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。我心里其实有一点替他打抱不平,可能是因为他收充电线的举动,让我觉得这个人也是有善良的一面。而如果我不知道他是被警车押送来的,他在我眼里,他和我的 interaction,就是旅途中一个有趣的天涯沦落人。总之,和这位年轻的警官又聊了聊其它的事情,他在布鲁日长大,给我们推荐了很多游玩的地方,相谈甚欢,最后击拳告别。

和Jacky回到火车站后,已经快五点。我坐在座位上小憩,将要睡着的时候,突然觉得身边坐过来一个人。转身一看,王睿竟然自己找回来了。真是机智,我本来还准备到六点钟和Jacky一起回去找他。到了六点,我走向火车站即将开门的一家咖啡店,上面写着六点半开门,店主和他的母亲正在里面紧张地摆 donuts。我敲敲他的门,他走过来开了门,指了指门上的营业时间,就要关门,我说let me finish,他碰地一声把门关上:I don’t have time! 我其实只是想问,能不能进店里去等,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。他的无情和凶神恶煞,让我觉得更冷了。我也有我的骄傲,所以我宁愿在寒冷中多等了一个小时,等到隔壁的星巴克开门,也没有回去光顾他的生意。

我们在星巴克喝上第一口热咖啡,坐在软包沙发椅上,被暖风吹着,将各种电子设备接上电的那一刻,我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。我在这会,终于趴桌子上睡着了。一个小时以后,我们出发。刚出星巴克的门,我发现钱包不见了。我跟王睿还在回想可能落在哪里的时候,Jacky一个箭步转身已经冲回了星巴克,在刚才坐过的桌角捡起了我的钱包。他真的,行动和思想一样锐利。

经过这样一个晚上,我深切感受到了流浪汉的不容易。这么冷的天,即使像我们这样衣着整洁,人畜无害的人,都无处可以收留,更无论那些流浪汉了。真不知道,这样一群城市边缘的人,是如何生存的。

而我跟宇伦调侃,自己前一天还在五星级酒店喝着head of bar调的酒,今天就流落街头了,离开了公司,我什么都不是。

4月22日 布鲁日

布鲁日是个有趣的小城,和德奥近似的建筑,但是有着更多教会的遗产。我们去看了圣血,一块沾有耶稣的血的十字架上的木条,被供奉在教堂的正中间。王睿说,在罗马的时候,看见圣保罗大教堂,Jacky感动的都哭了。

我是属保罗的,我是属矶法的,基督是分开的吗?保罗为你们钉十字架了吗?你们是奉保罗的名受洗了吗?

保罗啊,新约那么多卷书信,都是保罗写给各地教会的。言辞犀利,谆谆教诲。想到他晚景凄凉,倒缚十字架。一直研习者如Jacky,见到宗座圣殿,很难不感动吧。

上午的一切都很好,中午我们在咖啡厅,突然聊起前一天晚上的小组,王睿对 Jacky 说他昨天的分享,有些喧宾夺主了。我和 Jacky 都不同意这个看法,Jacky 话不多,卫他的道都由我代劳了。我们很激烈地争吵,周围的人不时看我们,我只好跟过来的店员道歉,开玩笑说我们在吵一些很重要的事情。王睿认为,小组带领者有他的权威,发表观点要兼顾人情。我则持相反的意见,认为带领者仅仅起到启发和带领的作用,不一定掌握真理,重要的是组织会众探讨,抛砖引玉。而发表观点,则完全不应该因为人情有所保留,因为真理不应拘于人情,只有越辩越明。吵到后来也没有什么结果,我大概自视过高了,话说得有点重,说了一句就是我自己大学时带小组都不会带成这个样子。

我想起大学时候带小组,每次都有很热烈的讨论。从《一针见血的福音》,《基要真理》,到《约翰福音》。最好的一次,是圣诞节的那一期,我讲了圣诞的意义。丽洁总是会夸我,每次带完我都是很充实很开心的,当时觉得自己很有领受,牧养是一件很适合自己的事。后来读了《陶恕传》,突然觉得,临上帝最近的工作,就是为上帝做工。当时杨哥跟我说,应该将最好的生命奉献给上帝,而不是拿传道当作退路。于是我萌生了进修神学,接受系统训练的想法。

“思辨尚奥,求索务高,因为我们的归宿在凌霄”,是我的座右铭。

可是长老让伊万离开修道院,对他说:你要去尘世中经历大悲苦,在悲苦中寻找幸福。所以我到底还是扎进这滚滚红尘了。可是也没有什么不好,因为后来明白,道不远人,和光同尘。

总之,我的喋喋不休没有能够说服王睿。Jacky 惜字如金,却非常犀利。他问王睿为什么在乎这些人对他的看法,他们认识他多久,他们的看法客观吗、重要吗。不仅这件事,一路上所有的事,他们几乎都是一种在安静地吵架地态势。其实不对,我应该说,Jacky一直都在苏格拉底式发问。好像王睿的生命里有很多烦忧搅扰,而Jacky的问题,总是能刺中最本质的点。我不知道王睿有没有受到启发,我有。此次见面,让我很 impressive 的一点,就是Jacky的生命状态。他非常的稳,沉静。他几乎不笑,也不多说话,说话都是发问、反问。他就像一个睿智的人长者一样,看着我们两个跳梁小丑,在尘世里浮沉挣扎。

王睿没有太能消化我们两个的双重夹击。下午我们散步到酒庄时,点了几杯酒。他只喝了一杯,竟然就醉了。我反复跟Jacky确认他喝了多少,他果然是不胜酒力。醉酒的他,有些失控,开始唱跳哭笑,在胡言乱语中又认可了我们中午说的话。走进一间教堂的时候,我让他坐下休息,可以他倒在椅子上,进而跪在地上祷告。我看着他的样子,觉得他内心又很多苦恼,但是又不懂得排解。无论是丢iPad,法考的问题,在鲁汶的学业,对前途的担心。虽然我已经离开了学生时代,现在再看他的这些烦忧,都是一些他毕业之后顺理成章会解决的问题,但是我也很能理解他当下困在这里面的痛苦。我告诉他,生活总会越来越好,今天没有的,以后都会有,所以不要太忧虑。今天有的,以后可能不再有,所以要感恩和珍惜。

因为他醉酒的缘故,以及我次日清早要赶飞机,我们大约六点结束了旅程,坐上了返回新鲁汶的火车。约莫七八点左右,到了新鲁汶。新鲁汶是一个从鲁汶出走的师生团体组建的新城市。说是城市,其实像大学城。火车站,是被包裹在这座大学城里的。这里有着最大的丁丁博物馆。我们下车后在镇上吃了晚饭,然后顺着小山坡,一路步行回他的住所。

他的宿舍是一个小小的单人间,行军床,里面什么也没有,但是窗口的花特别好看。他让我住在这里,他和Jacky去教会借宿。他跟我商量次日早晨钥匙的问题,说让我放进报箱侧面的卡槽,然后演示了一下。演示了之后,发现拿不出来,但是我们又急着去教会,他只好让Jacky先去。但是Jacky前脚刚走,我们后脚就拿出来了,所以出去追他,但一路都不见他踪影。

我们顺着后山一路爬坡,离开了学生公寓的片区,过了一座桥,桥下有个马戏团驻扎在这里,看上去很有趣。过桥之后,树林茂密了起来,一切显得更幽静,道路两旁是一栋栋的独栋别墅。他给我介绍,说这里有几位中国神父常年居住在此。我想,这真是世外桃源。我们找到了教会的房子,里面没有人,邻居说也没看见他们回来。于是我们打电话给一个叫Tom的小哥,他说他约莫十一点才会回来。于是我提议回镇上的酒吧喝两杯,晚点再回来。于是我们去了酒吧,王睿受到了我们的优待,被安排了一杯没有酒精的鸡尾酒。他很想在今夜大醉,但我说他今夜要在别人家借宿,恐有不便,让他隔天再来大醉。我其实理解他的心情,我读高中的时候,也常常在夜晚压马路,夜夜笙歌地去醉酒。有时候心情不好,就想大醉一场,借酒消愁。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心事,也很想大醉一场,但我现在好像过了借酒消愁的年纪了,因为放纵,除了增加drama以及伤身以外,无济于事。我视之为一种任性和寻求关注的方式,可是当你意识到不会再有人关注你的时候,也就失去了造作的动机。

夜深了,我们在酒吧面前相拥而别。很简短,依然不知再见何时,但旅途匆匆,能够凑出来一面,已是很难得了。

散场后,我一个人沿着小路走回王睿的宿舍。情之所至,打了一通到凌晨三点的电话。然后五点钟出门,去赶清晨的第一班火车,去往布鲁塞尔,赶去伦敦的飞机。如此,是第六个没有怎么睡觉的夜晚。

4月23日 伦敦

中午到了伦敦,打车进城。希思罗机场也太远了。其实也不远,但是限速很低,加上当天是伦敦马拉松,到处封路,很难进城。

我打了一辆的士,司机非常健谈,一路上都在用他的英伦腔叫我Tin tin。 他一直在给我介绍沿路的风景,虽然我不是很有精力在听,什么著名的足球场,甘地在英国读书时的故居,路边司机用来喝茶的小屋,3Kings Pub的那个第三个king是猫王。我告诉他自己要去高地road trip,他说 Edingburg 不叫 Eding-berg,他说我那是德国人的发音,应该叫 Eding-borough. 他还说,到了苏格兰,大家叫 Birmingham 的人 Brummies. 我笑着说,照他这个教法,到了今晚别人就会以为我是 local 了。

到了住处,我终于可以卸下行装,好好洗了热水澡。订的宾馆是一间studio,两张床,还有一个客厅的隔间,有沙发厨房和电视。住的只有我一个人,真是浪费。可是伦敦酒店很贵,可能也是马拉松的原因,这是我能订到的最便宜的了。

下午约了一然喝咖啡。所以洗漱后,我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门了。等巴士时下起了雨,Google在欧洲就突出一个不准和离谱。巴士并没有来,我估摸因为马拉松改道。所幸边上有scooter,我就骑了一辆,一路晃荡到约定的traveler coffee shop。这是一家绿植店和咖啡屋,可是我去的时候,发现只有take out了。一然堵在路上,所以我就四处瞎逛了会儿。伦敦有趣的是,街道地上会标,是“look right”还是“look left”,就怕你看错。

她来了之后,也很惊讶咖啡店改装。因为原来疫情时她住这附近,经常散步,就到这家咖啡厅来小坐。她现在搬去了king’s cross,也不住这边了。于是我们决定散散步,她带着我去了伦敦眼,我们沿着河边走。然后她问我,是想和咖啡还是体验一下local的生活——喝啤酒,我说入乡随俗。于是我们去了一家小酒吧,她给我买了一杯,我挑的度数最低的,却还是满满一大杯。

我跟一然认识很偶然,是因为她大约两个月前来波士顿,参加了我们一期读书会。说来也是难得,她那周只在东岸待一天,还跑来我们读书会。当时她分享了很多自己在Google deep mind工作的经历,让大家都受益匪浅。我也没有想到这次公司出差的计划,竟然也包括了伦敦的部分,所以就约了她再见面,算是回访。本来是想拜访伦敦读书会,但是她说那周很多人回国,没有组织起来,所以就剩她带我逛了逛。我们在酒吧闲聊了很多,我问她一些伦敦生活的事情,她在湾区、纽约都生活过,现在在伦敦,当问起未来想去哪儿时,她说想回纽约,我还以为在伦敦生活就绝无回北美的想法呢。我问她业余生活,她分享自己学习舞蹈的兴趣爱好。酒大概喝完之后,她问我要不要加入她和另外一位同事一起晚餐,于是我欣然前往,三个人在soho吃了晚饭。

晚饭后回酒店,我应该坐到bank这一站,但是好像提前下错了站,所以多走了几部。晚上过河的时候,看到了夜景中的london tower。我看着这条泰晤士河,和横跨河的几座桥,顿时以为自己回了波士顿 —— 这不是一样一样的吗,查尔斯河把城市分为了南北两岸。波士顿的地名,统统是照着伦敦/英格兰起的,后来我在爱丁堡,发现甚至还有 haymarket 这一站,真是乐坏了。

走在街上,街道的风格,宽度,建筑物的配色,和波士顿都一样一样的。终于找到母版了。

4曰24日 Lutterworth

原定的计划,是周日晚上十点半去London HDO,看Load out到凌晨四点,回宾馆睡觉到下午,然后开车去lutterworth。混成老油条的我,毅然自作主张地给自己安排了不一样的行程。Load out实在没什么好看的,况且此时,我的体力值已经为负。整整一个周没有怎么睡觉,要是再熬个通宵,我可能会嗝屁。

于是,我在这天晚上终于睡够了7个小时,早上不紧不慢地去了伦敦办公室。

本来以为liam会在,忘记是周一,大家都不去办公室。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和柏林办公室的内饰很像。水果丰富,软饮和酒充足,咖啡好喝。楼层并不高,办公室也不大,只有两层。

本来准备这个上午 catch up 一下工作,毕竟我整个四月份,到现在,还没有正经地干过活。但是大家突然改行程,要十一点半出发去lutterworth。原来他们昨晚只待到凌晨两点,所以可以提早出发。于是我只好去与他们会合,将行李箱留在liam座位旁,只背上装备,坐地铁去LCY,迈克尔在那里等着接我。

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,我坐在副驾驶,左手边,奇奇怪怪的。他用的车载导航,总是慢半拍,所以得非常小心地看路。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用Google carplay。迈克尔是个典型的德国人,一丝不苟,非常守规矩。他竟然喜欢mini cooper,真是没想到。中午吃饭的时候,他竟然提议去吃 subway。oh man,马克刚进组的时候,我们出差,让大家看吃什么,马克提议 subway,立马被所有人驳回。

lutterworth 在伯明翰和莱斯特的中间,这一片的仓库都是一个承包商建的,所以建筑的外型都几乎一样,蓝白色条,自下而上由深变浅。我起初没有想到,后来坐在会议室里向外望去,隔壁的一间仓库,也是这个配色,因为是自下而上又深变浅,由蓝变白,建筑逐渐和天空融为一体,因为当天也是个晴天,标准的蓝天白云,这才觉得设计者还是有一些巧思的。

Sr. Ops. 竟然给我们做了一个 presentation, 介绍process, 最后还有一个英国音乐背景的小视频。在北美,我难以想象任何一个 Sr. Ops 有这种素养。在Lich也是,warehouse supervisor 拿出大屏幕,在floor上给我们做了一个 presentation, 然后两个工人,像在拍80年代产品展示片一样,小心翼翼地演示 QC inspection。然后一堆人,拿着一个 calibrator,对着几毫米的磨损,进行热烈的讨论 —— pass or fail。oh man,我的格雷兄弟真的应该在现场,这简直太好笑了, this is just sooo german!

晚上回宾馆休息,约着吃晚饭。我这种foodie,肯定是想在周边搜罗一下local food,迈克尔也有此意,但是大家热情都不高。如果格雷兄弟在,不可能的,哪怕要开车到伯明翰,也必须得吃顿像样的。因为别人出差也许是真的有活要干,我跟他就是两个混子。最后我们在宾馆的餐厅吃了饭,玛丽莎的女朋友也来了,她周日跑马拉松,他们都去看了。玛丽莎简直不像个美国人,因为她话真的很少, soooo quiet。我觉得美国人都没有不健谈了,introvert都是社牛,所以才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内外统一的introvert。但她是真的话不多。她的颧骨和眼神很像朱得得,所以我忍不住多看几眼。她的神态,总有一种小心翼翼之感。回到美国我才突然发现,她是个L5,她哪里像个L5了我的天,像个受惊的小鹿。

前一天刚在伦敦回了血的我,又开始造作了。情之所至,熬了通宵写了篇小作文。五点钟睡,七点钟集合。楼下吃早餐时,我顶着惺忪睡眼,强颜欢笑,因为这是一个没有理由自己没睡好的晚上。但是迈克尔看上去比我还困,也不知道他昨晚干什么了,最好不要是一直在工作。

4月25日 Promotion

早上在 Lutterworth 又混了一上午。说来他们的门禁是真的严,我的卡不能用,这要是我的美国同事们,就直接刷他们的卡让我进去了。可是我们一丝不苟的德国人迈克尔,非要按门铃等前台给我开。然后发现,早班的工人刚下班,他们出门的时候,必须按门上的一个按钮,是random inspection,这样走过门的时候,就会自动扫描有没有携带锐器或者毒品。这东西美国更需要吧。换safety shoes也是一样,在美国虽然有一样的要求,但是其实大家都不穿,也没人说什么。在英德都不行,迈克尔很严格。我告诉他我的登山鞋梆子老硬了,他说是不是什么几里哇啦certify的,不是就不行。他自己穿着一双safety shoes从德国一路过来。据他说他在伦敦暴走的时候,20k steps都是穿着safety shoes,因为没有行李空间多带一双鞋,因为上个月过来的同事忘记带stickers,所以这次他带来,占用了行李空间。我想,他明明也完全可以穿一双正常鞋子过来,然后再像我们一样换safety shoes啊。可是不,他是个德国人。不不,巴伐利亚人。

一早进门,我们就被发了餐券,今天好像是有活动。到中午,我们被告知,下面冰淇凌摊摆起来了,门外pizza摊也摆起来了。早上我们来的时候,看到一辆很可爱的van,迈克尔告诉我是horse trailer,我们还在奇怪,怎么好好运马来仓库。但我也没有太奇怪,因为开车到处经过农田,看到牛马羊羊都太正常了。然后中午发现,哪里是什么horse trailer, 是一个 pizza 摊。而且是带烤炉烟囱的现烤 pizza 摊!

我们下去点餐的时候,我以为是给我们一片,结果他妈直接烤了一整个。我早上在宾馆吃的巨饱,因为知道中午要赶火车估计吃不上饭,谁知道还有这么多pizza.

Pizza 烤的也真是好,是标准的 pizza 了。薄薄一片,crust 很脆,也没有美国 pizza 边上奇奇怪怪我从来不吃的边。

中午我们就彼此告别离开了。我跟 Zeiter 被 GAT 的朋友们 drop 在 Rugby station,从那里坐火车回伦敦。两个刚刚升职的人,在火车上,一路都在回复别人的祝贺消息,那整个就是一个大型拜年现场。他问我,有没有觉得这次升职祝贺的人最多。我看看身边这个人,我们一起从 L2 升成了 L4,也不知道是我搭的他的顺风车,还是他搭的我的顺风车。我每次看看他用60%的力气工作,再看看自己拉满了才到今天,还要被他的人生哲学教育洗脑,就觉得很好笑。我说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和更多的人打交道,以及从L4开始,你就真正出现在一些人的视野里了。他表示赞同。

回到LCY之后,我们出站,在露天广场喝了杯咖啡,坐着聊了会天。

分别后,我又回了伦敦办公室,因为我的行李箱还在那里。才四点钟,楼下的前台就下班了,导致我上不去楼,只好求助还在lutterworth的liam,他竟然差遣了一个保洁员下来与我开门,我直夸他 the man of knowledge。今天办公室里的人明显多了很多,可惜我一个都不认识。然后就开始 catch up 工作,一大堆的琐事,要回的消息,还有PIP的事情。

大约到七点四十左右,我终于草草结束。因为再不走,润龙就要在宾馆等疯了。

这一晚订的宾馆离公司很近,我抵达时,润龙似乎很enjoy himself,刚刚在吧台喝完一杯酒。这家宾馆的装修很有特色,到处是伦敦元素。餐厅有个伦敦眼的模型,中间有个斜着的大本钟的雕塑,座椅是英国卫兵的服饰配色,诸如此类的。上楼之后,楼道里的光阴也很像花样年华里复古的风格,绿色的帘布,红色的门。房间里面放着老式的拨盘电话机。

稍事休息后我们出去寻晚饭吃,周围有不少评分还不错的餐厅。我们步行大约20多分钟,抵达了餐厅区域。结果一连看了几家餐厅,都是爆满没有位置。这不得不让我想起波士顿了,平常街上看不到人,一到周五吃饭每家餐厅都是满的,每次来朋友或者聚会吃饭,都不得不提前预定。我俩也懒得重新搜寻,就顺着街一路走下去,另觅餐厅。

突然,在地上看到一部手机。我们捡起来,看看有没有失主的信息,可以联系到这个人。我让润龙看看他最近的通话记录,看看最常联系人是谁,找一个像家人的,给对方打电话,告知手机丢失的事。结果润龙翻着翻着,就翻到了 “Ex”,我俩看的面面相觑,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。正犹豫要不要给这位 Ex 拨号,这位失主就从街的那头冲了过来,一边谢过我们一边拿回手机。

晚饭席间,我告诉润龙升职的事,于是我们干杯庆祝。

4月26日 伦敦暴走

虽然前几日也在伦敦周边,但没有太多机会 tour the city。今天在润龙的全程指导下,完成了一日暴走。

我真的一天都没有操心要去哪儿,润龙可是老英格兰了,我跟着他走就行。本来如果没有他,我估计会泡一天大英博物馆,跟着他,我就切换街拍模式了。他不仅知道要去看哪些景点,路线规划,还知道机位。对于一位摄影学徒而言,最重要可不就是机位吗。

跟他一起研究,大本钟加红巴士的那张海报,究竟是怎么拍出来的。然后发现,是用长焦,将背景压缩,才能达到画面中两个物体的比例。我用的120mm,近乎站到桥的另一头,所幸捕捉到一张。润龙大概得很迁就我,因为摄影的人旅行和普通人不同,普通游客打卡完一个景点就可以走了,摄影的人得等很久,才能捕捉到一个好的瞬间。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巴士。终于等到这个合适的车流量、角度,然后发现这个甚至是老款的巴士,waterloo,所以近乎还原海报。于是我们都非常开心,我开心我们拍到了,润龙大概开始我们终于可以去下一个景点了哈哈哈。

午饭,润龙带我去了中国城一家兰州牛肉面,哇塞竟然有韭细这种分类,可谓十分地道了。我立马拍照给格雷兄弟看,毕竟他是一个会在家做油泼面让我品鉴的假美国人。

离开中国城的时候,遇上法轮大法好。我满口跑火车,说自己是基督徒,润龙是马克思主义者,我们都不可能去“法轮大法好”。但是她还是执意给我们起了法号,这就是“润龙”名字的由来。

下午我们穿街过巷,准备去大英博物馆搂一眼。按理说,我可是很想去的,那地方收了我们那么多宝贝,早就想去看了。可是街上我们路过一家帽子铺,我拉着他一起买帽子。我告诉他我想戴,他要是不戴我可就不好意思戴了,所以逼着他也买一顶。他买了顶小皮帽,是我中学时疯狂痴迷的学生帽没错了。我买了顶八片帽,我说戴着像顶着一颗蘑菇,他坚持说可以,于是我选择了相信他的审美。

我俩戴着帽子走在路上的时候,迎面过来一位中国女生,瞥见我们一眼,我看见她绷不住了,于是我也绷不住了,我说给润龙,他也绷不住了。

我们就是为了这顶帽子,错过了大英博物馆的开放时间。我发现自己心态和缓,大概是旅行太累了,所以也不强求如何,享受当下的时刻就好了。于是我们回宾馆休息,拿了行李,就去机场赶去爱丁堡的飞机了。

晚上到了爱丁堡,在宾馆休息,我们温习了杰伦的MV,准备第二天去拍“情绪片”。

4月27日 爱丁堡

本来兴冲冲拍情绪篇的,一整天时晴时雨,连相机都懒得掏出来了。还是跟着润龙,打卡了众多景点。到了prince street,后面全靠走。我在伦敦时,就已经挑过几只脚上的泡了,如今又添了新的。

爱丁堡是妹妹读过书的地方,我还记得疫情中,她给我打电话,说舍友不幸感染新冠,她自己一边很害怕,一边还要照顾舍友。当时她不敢跟国内的家人说,所以只有找我倾诉。她在去年回了国,我们错开了一年,不然如果能在爱丁堡相见该多好。前段时间跟小舅通话,问小妹快要上大学了,有没有想好去哪里读。我以为她会想来美国,因为上次回家见面时我问她,她说阿美利加。我问她东岸还是西岸,她说不想去加州,that place is a mess. 我还想着她或许会来波士顿,因为这边好学校多。如果她来的话,我或许会更有动力在这里买房子。不过舅舅说,她的很多同学想去英国读,所以她也现在也更想去英国读。不过她要是在英国读也挺好的,这里一切都更加精致,离欧洲大陆近,可以到处旅游体验生活。相比而言,美国太 rough 了,疯子也多,确实没有欧洲更加 civilized,不过倒是挺适合我这种向往无拘无束的粗人的。

我一整天都没有太高昂的兴致,反而感觉是来买东西的。一是因为上次欧旅,时间待的比较久,衣服带的多,行李空间少,所以没有给朋友们带东西。二是因为今年有可能能回家,所以想到处搜罗看看有什么能带回家的。

从爱丁堡开始,确实有苏格兰的风情了。润龙竟然没有看过《勇敢的心》,我告诉他这是男人必看十大影片之一,叫他有空一定找出来看。

晚上去取车,取完车已经九点。很多餐厅都关门了,找到一家,润龙点名要吃中餐,十点钟关门。于是我们打电话点餐,说九点半到,半小时吃完。

停车耽搁了下,40到的。进门之后发现我们是最后一桌了。桌上的菜、碗筷都已摆好,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,好像有人做好了饭在等我回家。我们一落座,热腾腾的饭就端了上来。润龙狼吞虎咽,怕到点吃不完,我让他慢慢吃,正常吃饭也是30分钟就能吃完的。

吃完饭后,我们去接了润龙的两位女生朋友。然后四个人连夜逃离爱丁堡,在 Perth 休憩。

4曰28日 尼斯湖

4月29日 天空岛

4曰30日 哈利波特小火车

5月1日 回波士顿